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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道伊尔，你怎么了？看上去有些难受。”

    亚历的声音让道伊尔回过神来，本以为死地的幻象就是把记忆提出来走个过场，可面前的人这么鲜活，神态语气都与真正的亚历别无二致。即使清醒的知道眼前的人已经在几千年前就死掉了，道伊尔仍是伸出手，结结实实把他抱了个满怀，在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时脱口而出：“好久不见。”

    在亚历的记忆中，道伊尔很少会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他被勒得不能呼吸，手臂也动弹不得，但不敢挣脱开，担忧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样？”

    道伊尔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干涩，“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

    亚历半开玩笑地问：“你不会下一秒就要告诉我，你闯了祸，让我偷偷包庇你吧？”

    道伊尔松开了他，默默摇了摇头。

    亚历跟他寒暄了几句，见道伊尔平静下来后，聊到了去原初的事情。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套流程，连说的话都大差不差，道伊尔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恍惚，先前恢复记忆的不适感又涌现了出来。

    等终于把事情交代完，亚历轻松地说：“那我走了。”

    道伊尔明白，他只是短暂的又见了一次他的朋友，即使是幻象，演到这里也该散了。可当他抬起头，看到即将消散到雾中的人突然折身走了回来，重新站在他面前。

    亚历轻叹了口气，问说：“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贯穿几千年的怅然在这一刻突然落了地，道伊尔眼眶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热意又重新变得酸胀。

    他语气飘忽，像在回答眼前的幻象，也像是在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阿扎里亚斯忙着当我的副指挥使，没空代理审判长；你走了乔安担的活又要增加，他这些天累的又老了几岁；人界的祸乱基本都在天使的掌控下，就算再打几十年也不出了大问题；恶魔军心涣散各自为政，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你别去原初，就算你不去修复原初核心，战争也会很快结束，我发誓。”

    他一股脑的把话抛出来，说的又快又急，像是真的能改变结局似的。

    亚历安静地听完后，轻声回道：“你知道我是一定会去的，别说这些了，跟我聊聊你吧。”

    道伊尔愣住，问说：“我吗？”

    “我去原初之后很长时间不能再见了，不是吗？跟我讲讲你这段时间都遇到了什么吧。”

    原初突然起了一阵风，打着卷扑向他，带来一阵干燥的冷意，道伊尔蜷了蜷手指，莫名想到嵽嵲山顶的夜景。

    他跟亚历在那里聊过许多次无聊的天，关于新生的天使，人界的风雪，恶魔身上若有若无的良善。在亚历死后，他很少再登上过那里。

    道伊尔对上那人的目光，像是又回到了以前闲聊的时候。

    “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他提到库恩，连声音都温柔下来。

    亚历显得有些兴奋，说道：“千载难逢啊，他叫什么名字？”

    道伊尔避开这个问题，反倒说：“他是一只恶魔。”

    “嘶。”亚历抽了口气，说道：“喜欢上恶魔可能有些麻烦，但我绝对百分之百支持你。他是个什么样的恶魔？你们怎么遇见的？你跟他说了这件事吗？”

    “很强大也很粘人，有点像小狗，但是非要说自己是地狱犬。”

    亚历暗忖，问说：“听你的描述，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嗯。”

    “这样啊。”亚历感叹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见。”

    道伊尔一僵，先前一直按耐的情绪在这一刻冒了头，他想像从前一样，在攀谈时告诉亚历他有了喜欢的人，顺便有机会带过来让他认识一下，可现在他没有资格在亚历面前谈到这些，他正卑鄙的喜欢一只杀死亚历的恶魔，并且知道真相后他也难以割舍掉库恩。

    道伊尔垂着眼，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他和你有些过节。”

    “和我吗？我不太记得有这种恶魔，如果是他单方面记恨我的话，我可以跟他道歉，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接受。”

    道伊尔觉得难堪，他闭了闭眼，恳求亚历说：“你厌恶我吧。”

    亚历不解道：“啊？”

    “可能你现在不记得，但你确确实实非常恨他，可我已经很难因为你的原因割舍他，我是被他救回来的。”

    无论是心也好，还是命也罢。

    道伊尔想：他要用这虚假的幻象为他的卑鄙做个了结，他在亚历和库恩之中选了库恩，那就应该承受被挚友鄙夷、厌恶甚至痛恨的难过。

    亚历在听到他并不清晰的描述后歪了歪头，说道：“那没办法了，既然这么严重，以后遇到他我会自己给自己报仇。但这和你没关系不是吗？他是你的恩人、你的爱人，你应该优先考虑自己而不是我。”

    “况且，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说让我厌恶你我就厌恶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他见道伊尔还在犹疑，走过去猛地一掌拍向了他的后背，“不准纠结，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尽量原谅他。”

    “我…”

    “行了，你自己的人生大事就不要钻牛角尖了，千万不要自以为是的替我着想，身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幸福。”亚历挥了挥拳头，大概是想表达出“不这么做就揍你”的意思，道伊尔猜。

    “好了。”亚历突然回头看了看，道伊尔顺着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原初里荒芜的土地，“时间快到了，我再问你一件事就要走了。你和阿扎里亚斯最近的关系还好吗？”

    “还行。”

    亚历松了口气，继续嘱托道：“我去原初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选择，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生间隙，更不要在以后的选择上被我阻拦，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什么都能放下了。”

    道伊尔猛地反应过来，猜说：“你不是幻象？亚历，你在这里吗？”

    亚历不答，继续说道：“能听到你的故事我很高兴，如果可以还想让你给我讲讲人界最近的变化，但是……”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就要走了。”

    道伊尔发现自己已经被亚历带到了原初的结界边，他慌乱间想要伸手抓住亚历，可原初起了一阵为亚历践行的风，衣袂翻飞间他什么也没抓到，那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初的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