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第1/1页)

    三十、

    维瑟对于这只怪物的印象是模糊大过于恐惧的，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只能记起艾布纳死去时的悲恸，至于怪物是如何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他又是如何从怪物手底下死里逃生的，这些记忆都融进了那片未尽的夜色之中，他很难再记清楚。

    眼前的这只怪物，仍然是当时闯入宴会厅的贪婪样，维瑟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在心里鄙视自己的懦弱。

    怕？怕什么呢？你今天不就是为了找它而来的吗？

    眼前的怪物只不过是从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幻想，真正的它，在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应该更加魁梧了。

    他清楚，习惯于搅混水的天使在之前绝不会抹杀这只怪物，但在天使对恶魔宣战的当下，他又不确定轰开死地结界的天使会不会真的杀死死地内部的怪物。即使是让怪物死在天使的手下，也同样让他恶心——姗姗来迟的天使同样是杀死艾布纳的元凶。所以他选在今天进来，就是要亲手杀死这只怪物。

    维瑟此前怔懵的时候被库恩用鞭子挂在悬崖边上，远离了怪物，此时维瑟解开鞭子，站在他旁边，说道：“要解释就太麻烦了，只不过一会见到他的本体，我要你帮我一把，条件随你开。”

    关于道伊尔死因的调查，维瑟早在库恩去到天堂后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他本来不准备告诉库恩实情，这只怪物权当做道伊尔委托的溢价了，可死地化出的幻象让占便宜的想法暴露无遗，他只好临时又开了价。

    他在人界待久了，又是只恶魔，只觉得等价互换的交易才可靠。在交友方面，他的脑袋并不灵光，更别提对方也是只久居地狱的恶魔。

    库恩移开视线，冷漠地说：“无所谓。”

    维瑟趁着库恩牵制怪物的期间，翻身到怪物背部，狠狠撬开了它的壳甲，用魔力搅碎了怪物的血rou。

    怪物在他们的联手下被击溃，死去后像前几只怪物那样化成了泡影。

    维瑟见库恩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松了口气，快走两步又跟上了他。

    他们跟着嗅魔前进了数十步，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维瑟头疼地又骂了两句死地。

    “库恩。”维瑟叫说。

    “怎么？”

    “刚刚嗅魔探查到后方悬崖上有残留的怪物，你去杀了吧。”

    遽然，片片羽毛飞来，看似轻盈却暗藏警告，前方的人问说：“谁？”

    维瑟用刀接下，用魔力化作刀刃予以反击，那人张开翅膀飞向空中，将刀刃尽数躲掉。他桀骜地乜着人，开口道：“我只是来这里做些探查，对死地的核心什么都不会做。”

    维瑟的手臂被飞过来的羽毛震得有些发抖，他垂下手臂甩了甩，听到身后的人喊：“道伊尔。”

    维瑟啧声。

    道伊尔不认识他，却认得出跑过来的库恩，他翅膀一扇，维瑟被吹得倒退出几十步。道伊尔落在库恩面前，问说：“库恩？你来这里干什么？”

    维瑟被死地的荆棘擦破了脸，他用拇指抿着血迹向刀上一擦，剔骨刀直插进地里，撕开一道裂缝，一路延伸到道伊尔的脚下。维瑟用锁链捆了库恩向他身边一带，说道：“离他远点。”

    这个道伊尔不可能是真正的道伊尔，只能是死地化出来的幻象，来自库恩的心魔——道伊尔的死。

    死地的天空本就暗淡，道伊尔的翅膀一遮，库恩连道伊尔的脸都看不清了。

    道伊尔问：“库恩，这就是你的新朋友吗？还真是一只恶劣的恶魔。”

    没等库恩有任何回应，他就转身飞走了。临走时维瑟听到道伊尔对他的警告：“别跟过来，否则杀了你。”

    库恩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单独对他一个人的警告。虽然维瑟对道伊尔真正的实力有所预估，但隔着这么远，控制声音只传给他一人，维瑟自认再让他修炼上十几万年他都做不到。

    库恩挣断了他的锁链，似乎要追着道伊尔过去，维瑟收了刀，窝着火说：“别过去了，你家那位说——”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是敢追他，直接杀了我。”

    “再说了，他是假的，你也知道吧。你给道伊尔下了那个狗链似的咒，肯定比我知道的清楚。”维瑟还处于被道伊尔警告的恶寒中，夸张地搓了搓胳膊，说道：“幸亏他不想和我们打。”

    维瑟勾了勾手指，嗅魔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溜出来，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行了，收收心吧。”维瑟抬脚朝着死地腹地走去。

    巧的是，他在靠近某一处时，看到了散落的天使羽毛，维瑟挑挑眉，心说：这还真巧。

    他朝库恩身后一缩，矫揉造作地说：“一会儿道伊尔杀我，你可得拦着点，要不然后续的调查凭你们俩怎么开展啊。”

    他想搭一把库恩的肩膀，半空中被一股力量拦住，动也动不了，直到库恩向前走了五六步，他才失了束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维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跟上了库恩。

    他们到了一处由石壁隔断的洞xue处，还没进入就听到内里武器叮当，怪物的嘶吼声已近癫狂。

    库恩进入时，只见道伊尔浑身是血倒在一边，听到有人来，撩起眼皮晃了一下又无力地阖上了。而怪物似乎被他脚下的深潭禁锢，没有试图吞掉道伊尔的意思。

    道伊尔想要起身，被库恩抱着远离了这里。身后的怪物想追，却不能离开，只能在原地不停踱步。

    他们从洞xue出来，死地里所有的怪物都被调动了起来，纷纷朝他们涌过来，不要命的攻击着。

    维瑟离库恩有一段距离，受到的攻击很少，他渐渐发现，所有的攻击全都是向着道伊尔去的，就好像不能让他离开这里似的。

    道伊尔身负重伤，库恩用魔力护着他们两个人，也经不住人海战术，没一会儿就被剌出了道道血痕。

    维瑟对库恩喊说：“丢下他。”

    一个死地孕育出来的幻想而已，就算是真救活了，也不一定能从这里出去。

    有几只会飞的怪物拿着掉落在地上的箭扔向库恩，这箭由道伊尔的魔力化成，对恶魔的伤害是致命的，库恩挡了多数，剩下的全都弹飞回去，杀死了扔箭的那几只怪物。

    地面不停钻出植物的根茎，阻挡着库恩的脚步，维瑟帮他们清理了地面，勤勤恳恳地继续劝说库恩：“救不出去的，他是假象。就算他是真的，你救他出去，外面的道伊尔怎么办？”

    库恩托着道伊尔的背向怀里一按，语气平静地反问：“你救艾布纳是因为你清楚一定能救活他？”

    这下轮到维瑟噤声了，他默默跟着库恩帮他扫清了几只怪物，一路跟到了死地的结界处。

    怪物对道伊尔离开这里的反应非常强烈，越到结界处反扑得越狠。库恩不能全部挡掉，只避开了所有的致命伤，道伊尔却是一点伤都没受。

    突然，一根不知道谁投出的羽箭出现，纵使库恩用魔力促使他偏离原先的轨道，它却在半空中强行调转了方向，射在了道伊尔的心口处。

    接着道伊尔的身体就如同他们杀掉的幻象一样渐渐变淡，在库恩的手上消失了。

    怪物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死地，顿时间只剩下了两只呆站着的恶魔。

    道伊尔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乔安似有所觉，停止讲话，安静地看向他。

    道伊尔笑说：“看我干嘛？你刚刚说审判长私自破坏了原初的结界，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