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职培训 (第1/1页)

    北川气候可真干，齐心身上和要涨开似的痒，脸也是皱巴巴的疼。今天他感觉脸上温热，一摸才知道是流鼻血。齐心望望四周，眼前茫茫。

    他来北川三天，被关在这小房间三天，一句话没说、一个人没见、一顿饭没吃。房间里一张硬板床、一个马桶，白炽灯没日没夜亮着，只能通过墙上的挂钟来判断日子。

    血滴在白色的床单上，齐心用手擦了一把人中，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两个探孔像双眼睛，也盯着他。

    大门响了，屋里的人如惊弓之鸟。

    走进来一个红衣服的男人，其貌不扬，一头金发分外张扬。

    “齐心，对吧？”开口是懒散而傲慢的语气，不等齐心回答就接着说：“跟我来吧。”

    齐心顾不得多想，忙下床却摔了一跤，他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挣扎着爬起来才跟上。

    出门走两步又进了一间房，房间灯光是暖的。红衣男人指了指里面，说：“浴室在那儿，换洗的衣服备好了，去洗个澡。”

    齐心根据指令照做，走进去发现有个装满水的浴缸，他把手伸进去，热度刚好。齐心在镜子面前停顿，看自己像看陌生人。脱光衣服踏进热水里，彻底被温暖包裹后才发现，原来这几天是冷过来的。不过饥饿造成的胃痛和干燥形成的干痒占了上风，冷就微不足道了。

    鼻血又流下来了，滴在水里很快晕开，染成浅浅的红。

    没过多少时间，齐心便走了出去，一身干净的灰色运动服，头发半干。

    红衣男人在长桌前坐着，百无聊赖的样子，正玩手机。长桌的另一头放了碗白粥，冒着热气，齐心忍不住吞咽口水。

    “吃吧。”男人用下巴点了下。

    齐心得了准许，三两步走过去，恨不得还没坐下就将一勺粥送进嘴里，等唇齿接触到了却是一阵剧痛，连着半个舌头都被烫得发麻。

    粥是guntang的。齐心尽数吐了出来，勺子掉在桌面铛啷啷响。

    “别急啊，慢慢吃。”男人笑说。

    齐心眼圈发红，踌躇半晌还是把眼泪忍住了。

    “多大年纪？”男人问。

    齐心赌气，没答。

    男人放下手机，看着他，说：“问你话呢。”

    齐心垂下眼睛。

    男人走到他身边，扬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不会说人话？”

    耳朵嗡嗡作响，齐心比起疼更多的是懵，他刚想说话脸就又挨了一巴掌，同样都是左脸。

    “十八。”这次学乖了，齐心捂着脸答话，“上个月刚过生日。”

    红衣男人笑笑，坐在他身边，“问什么就答什么。也就是我脾气好，换别人你试试！”

    脸上又是一阵温热，齐心下意识又要用手擦，男人抽出纸巾来递给他说：“你南方人吧？北川打入秋开始就这样，干得人难受，习惯就好。来，把头仰起来。”

    齐心拿纸巾堵着鼻孔，好一会儿才把血止住。

    “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男人又问。

    齐心摇摇头，“不知道。”

    男人眯起眼睛，“少来，你家里人把你打了个半死才把你弄来的，你要不知道这什么地方你能这么抗拒？”

    齐心不情愿答：“他不是我家里人。”

    “他是你舅舅，你的第一监护人，怎么不是家里人？”

    齐心懒得辩驳，由他去了。

    “五十万，”男人伸出一只手，一根手指是十万块的额度，“和你舅舅谈好的价格是五十万，他欢天喜地把合同给签了。”

    “什么合同，人口买卖合同？”齐心顶一句。

    男人又笑，“小子，法治社会了，哪还有人口买卖啊？你的工作合同。我发现你小子挺倔啊，没关系，以后日子长着呢，再尖的刺都能给你磨平。”

    齐心捡起勺子吃粥，一口温热入喉，五脏六腑都跟着活了过来，舌尖刚才被烫得发涩，也不影响大米的香气蔓延。这仿佛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男人告诉他，这个地方叫青红，是北川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消费百万以上才有机会成为他们的客户。所以这里的员工都是精挑细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进得来，也不代表能留下。留下来的荣华富贵，留不下的，自有去处。

    “员工分三档，公关、服务员、实习生。你呢，现在顶多是个实习生，客户的面你都见不着，端茶递水都不配呢，跟客户睡觉这事儿你是求也求不来。”

    男人说话的功夫，齐心的粥吃完了，他低眉顺眼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是小千，你可以叫我千哥，你以后就跟着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你听话，在这儿的日子一定比你之前的强百倍。”男人态度温和了些，“每年能进来的新人屈指可数，你能进来得感谢爹妈给你的这副模样，但在这儿只靠模样是行不通的，脑子和嘴皮子都重要，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男人又说：“你应该挺聪明，听说你数学成绩不错，能考一百二十来分，地理和物理差点，但要高考的话考个本科难度不大。”

    齐心一惊，男人笑说：“从去年他们就盯上你了，你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他们得全摸清楚了才能报上来。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你呢，模样好、父母双亡、舅舅好赌，算是占全了。”

    听到这儿齐心不是滋味，不知该恼还是该哭，男人拍拍他肩膀，“行了，你知道北川现在租一间房多少钱吗？你知道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月薪多少吗？好好待着吧，最起码比跟着你舅舅强，明白了吗？”

    齐心其实没明白，小千说了那么多，越说他心越乱，不过他能感觉得到心里的防御正慢慢瓦解，所以他点点头，说：“明白了。”

    小千带他出去，乘电梯而上，齐心这才知道刚才是在地下二层。小千告诉他，新人来了先关三天，是青红的规矩，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以后犯了小事儿也是这待遇，但要是犯了大事儿，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齐心问，什么是大事。

    小千说，等你犯了大事儿自然就知道了，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青红由内到外都设计得雅致简约，地面到陈设颇具古韵。这是十一月的一个下午，走廊过道里见不到几个人，小千带着齐心去了一楼的一间房，说是办入职手续。电脑前的女人问了一些他的基本信息，给了他一本小册子和一身工作服。

    小册子是员工手册，翻了翻大概有一百来页；工作服是白衣黑裤黑马甲，典型的西餐厅服务生装扮。小千又要领他去会所以外的住处，走出大厅冷风扑面，齐心不禁打了个冷战。

    庭院里青砖铺地，松柏青翠，石桥搭过湖面波光粼粼，这里的一切与齐心家乡那种小桥流水式的园林景致完全不同，他因此目不暇接。

    迎面走来几个男人，西装革履灰沉沉，小千拉着齐心靠到一旁，齐心只顾着看树，没想着看人，却听到有人问：“脸怎么回事？”

    循声看过去，这行人居然停到他们面前，齐心被气势吓住了，一时间分不清男人们的样子，自然也不懂得回答。

    小千这时笑着开口，“赵老板，这新来的小孩，不懂事，教训了一下。”

    “来了多长时间了？”问的是人群中间最高的一位，声音低语速慢。齐心喉头动了动，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着急看向小千。那人却说：“问你呢，看他干嘛？”

    齐心这才小声说：“三天。”

    那人的眼神像鹰一样，齐心紧张，手脚又痒了起来。

    “多大了？”

    “十八。”

    “就他吧。”那人对旁边的年轻人说。

    “啊？”那年轻人不知所以然，问：“老板，您没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