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章两心相悦(3) (第1/1页)

    当司徒烨去到知州府时，秦落霜已再度亲至医馆，张珞樊也不在，据说是天亮前西武盟派去追查案情的人与巡逻官兵发生冲突，他一接到消息就亲自赶去视察了。

    司徒嫣似乎料到他一早会来，等候期间弄了简单的吃食，这次司徒烨没再推辞，师姐弟久违的同桌吃完一顿饭，双方除了交流连续砍人案的情报，还把其他该谈的事都谈好了。

    「西武盟群雄宴，你们千万别跟着搀和进去，但得从外围盯紧了，以防突然发生变故。」司徒烨压低了音量，即便这院里小猫也没两三只，他还是保持最大程度的谨慎，「绯花城出事，西武盟闻讯聚集，我们也被引到这里，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但仔细一想未免太巧了。西武盟分布广阔，盟里的门派也并非真心团结，要策动他们不只需要时间，还得对内部有一定了解。」

    「你觉得他们之中有鬼？」司徒嫣娥眉轻蹙。

    司徒烨颔首道：「依我看，这几起案件的主使者，同时也是诱导我们和西武盟的人。所以群雄宴得格外注意，那是西武盟最盛大的行动，若非群雄宴内有蹊跷，就是想调虎离山，利用这场盛宴遮掩外头的其他事。」

    「好，我再跟樊哥商议。」司徒嫣踌躇了片刻，又放轻话音道：「近来三王遗物的传闻不断，我有些不安。燚火教创始与三王之征多少有点关系，现在又处处被针对，我只是在想，爹爹总说自己一生的使命是守火炷，小烨，那火炷究竟……」

    「师姐，你就别往下想了。那是燚火教主该烦恼的事。」

    司徒烨浅浅一笑，司徒嫣却从其中望见一片深渊。

    「火炷的秘密是个烂摊子，我爹当年就是为此而Si。师父只把这个秘密传承给下一任教主，也是为避免祸害更多人。」

    「虽然爹爹从未对我说过细节，但我明白他一直对大伯的事十分自责。」司徒嫣黯然道：「我从小就对当教主没兴趣，觉得爹爹器重你，由你继承是理所应当。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只是看着你一路走来，我时不时就会自问，当初是不是太早就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了？」

    「师姐没兴趣当教主，我反倒松了口气。我可不想和你争。」

    更不想……你从此被我绑住。

    司徒烨隐去後半句没说，笑中的深渊亦悄无声息地消失。

    司徒嫣认得他这个表情，知道他是铁了心不愿多言，再问下去也只会收获一串九弯十八拐绕开重点的花言巧语，没什麽意思，於是识趣把话题打住，转而到厨房拿来两个食盒。

    「这怎麽好意思？你再喂下去就要揭不开锅了。」司徒烨还惦记昨天浪费的一桌好菜，见司徒嫣又拿来新的，只觉既是温暖又是愧疚。

    「不至於，只是些简单的点心，我自己做的。」司徒嫣将食盒塞给他，嘱咐道：「霜儿的份已经给她了，这两盒你带回丰粟轩，一盒自己留着，另一盒给千岳。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麽，就做了和你一样的，下次帮我问问他吧。」

    提及苏千岳，司徒烨无懈可击的笑脸顿时僵住，头又开始疼了。他发觉自己一对上此人，脸皮根本薄如蝉翼，方才光是感受到一丝排拒，他心里就慌乱不已，恨不得立刻灰飞烟灭到九霄云外去。

    苏千岳身上有种涅而不缁的纯粹，正因如此，他从未想过冒进，平时看似没羞没臊的调戏其实都仔细把握着分寸，示好同时，也悉心照顾着对方的单纯。

    可偏偏就发生了意外……

    司徒烨根本不敢细想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千夫所指也无所畏惧的教主大人这辈子还没这麽怂过！

    「小烨？」司徒嫣看出司徒烨神sE有异，关切道：「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压根没听清司徒嫣的问句，只是恍恍惚惚地想，对了，昨晚师姐似乎来过……

    「师姐，有件事想请问。」司徒烨捏着眉心，掌下的脸庞藏不住困窘，彻底红透，「你昨晚见到苏千岳时，他……看上去还好吗？」

    直至司徒烨离开丰粟轩，苏千岳才猛然想起自己其实还有另一间房可回。对此他备感庆幸，因为总感觉司徒烨房里像是残存了昨夜的酒香，多待一阵子就令他醉得头昏脑胀。

    他回到收拾整齐的空房里，褪下穿了一夜的道袍，整个人才总算放松下来。连日赶路的疲惫随之释放，他几乎是沾着床就睡了过去，甚至没等到店小二送来早膳。

    然而即使身躯疲累，却仍不得安眠。前一日所见的银线虫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恶梦里，变得巨硕而瘆人，他朝扑面而来的蛊虫挥剑，蛊虫却在劈裂的刹那变成一个又一个的人，屍堆成山、血水溅了满身，他不想再继续下去，杀戮却彷佛永无止尽……

    司徒烨正是在他恶梦缠身时回到丰粟轩，亏得师姐年少时暗探的功夫没落下，昨夜墙角听了有七七八八，他刚听完转述又得知一些他睡着时发生的事，神思不属地走了一路，手提两盒点心，脚步轻飘飘的。

    这当恰好在店门口遇见刚从医馆回来的秦落霜，她瞧见他手里的食盒，便知道有人总算想通了。

    「您和嫣姊姊都谈好了？」

    「谈好了。」听闻正事，司徒烨收了收纷飞的思绪，轻描淡写道：「交换过消息，也有了共识。」

    绯花城已成是非之地，大街上不便多言。秦落霜只是点头，没再追问，话锋一转道：「您看着有些JiNg神不济，是昨日喝多了？」她为司徒烨诊治多年，此人但凡出一点毛病都难逃她的法眼。

    「是喝多了，但睡得不错。一早还用了醒酒汤，师姐开的方子，效果很好。」一想起醒酒汤是谁熬的，司徒烨本就收不拢的心思再度漫天飞散，将那人为自己熬汤时手忙脚乱的情景胡乱编排了一遍，眼神又恍惚起来，还笑得有点傻。

    秦落霜犹疑地挪近两步，抓起他的手腕，诊脉。

    「嫣jiejie的方子应当没问题，您的脉也没问题。」秦落霜松开他的手，仍不放心，「可您的确不太对劲……」

    「落霜，」司徒烨春风满面，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发现，我还真挺喜欢他的。」

    秦落霜不必多想便明白那个「他」所谓何人，当机立断转过身，决定再去逛逛热闹的街。

    原来是相思病……她医不来的，尽管让屋里的人医去。

    司徒烨没有挽留她，反倒觉得她颇为识趣。

    他信步晃进丰粟轩，一名店小二见了，连忙上前禀报：「楼上的贵客没用早膳就先睡了，我不敢惊动他，便没把东西送进房间。」

    司徒烨温言道：「无妨，我去看看他。」

    「还有您要的新茶，晚点就为您送上去。」店小二又道。

    「喔？这麽快。」司徒烨眼睛一亮，语带赞许道：「有劳。」

    店小二拱手告辞後，司徒烨便带着好心情飘然上楼。他先将其中一个食盒放回房间，难得患得患失地重视起仪容，将自己从头到脚整理过一遍，才提着另一个食盒踱到苏千岳房门前。

    隔着门扉，他隐约听见房里粗重的呼x1声，每声吐息都破碎不堪，像是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又被梦魇缠住了？司徒烨彻底敛回心神，喜悦也被断断续续的呼x1声吹散不少，也顾不得敲门询问，直接闯进房里。这回苏千岳已经坐起，半弓的身子随呼x1剧烈起伏，乌发凌乱，掩住大半苍白的面庞。司徒烨见状心疼得不行，随手一搁食盒就连忙上前查看。

    他才刚想叫唤苏千岳，却立即感受到一GU凌厉的杀气，本能地错身让开，正好避过迎面而来的掌风。

    他一怔，还未弄清是怎麽回事，便看着苏千岳再度落掌朝他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