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有遗憾的小孩 (第1/1页)

    “林野！电脑黑屏了！”

    那头的男孩手上还在拆着主箱外壳，头也没抬回到：“待会来。”

    “不行啊！待会打团了，草要死。”

    林野只能把手里的硬盘先放了，过去给他找问题。

    这些技巧是他上大学那会自己摸出来的。他用的一台破二手电脑，隔三差五要出问题，最后四年下来，电脑早里里外外换了个新，和原来那个几乎没有共同点了。

    高中生的身份有许多桎梏。

    学校课业抓得紧，兼职不好找，林野便找了学校旁边一家黑网吧，做点维修和代打的活计来换取上网的机会。

    老板给了他一台空闲电脑，他偷闲配了环境下了软件开始写东西，整个周末都泡在里边。

    他以前是跟着赵锦书做事的，后来跳到顾倾那，做的也还是游戏，对一些简单流行的老游戏也算了解，靠着这些赚了这辈子第一桶金，解了燃眉之急。

    黑网吧的环境其实不太好。

    到处都是逃课的学生，也有包夜的，烟味很重，偶尔烟消雾散，能闻到淡淡的头油味和浓郁的脚丫子臭。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给赵锦书回了一封信。

    赵锦书大概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南理。

    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十天后。

    ……

    林野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但读书对他来说不是奢望，他靠着自己微薄的奖学金和国家的政策上了本地最好的公立初中和高中。

    他学习很好，但很穷。反过来说也可以。

    老师们喜欢这个努力听话的孩子，偶尔会给予一些帮助，但这些不能从根源上解决他的问题。

    直到他拿到了一封信。准确来说，是一个装着钱的信封。

    给他信封的老师说：“这是你们学长寄过来的，让我帮忙给需要的同学……拿着吧。”

    林野是知道的，学校会有人很多爱心人士捐款，他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活着。

    他写过很多封信，用于感谢他们的善意。

    有时候他会收到回信，信里是对他的鼓励、赞美，他们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希望他会拥有那样的人生。

    有时候——很少的时候，那些捐款的人会来到学校，周一早会的时候，他们站在全体师生面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那些被资助的孩子挨个上台致谢，掌声连绵，孩子们哽咽地说不出话，资助的人擦擦眼角，祝福他们拥有幸福的未来。

    林野写信的习惯就此保存了下来。哪怕寥寥几封信会花掉他一天的生活费。

    会感恩的孩子更容易得到资助。

    他之后赚了很多钱，加倍还清了当年的债务——他把这个看做自己欠下的债。

    他写下那封信的时候没想到赵锦书会来。

    可他就是来了，在他们通过几封信之后。

    大概是因为他是第一次资助学生，又是第一次收到这么郑重的感谢。这对一个心怀善意的大男孩来说是最好的奖励，于是他心血来潮地来了。

    林野惯常在信里描述自己生活的朴素和学习的努力，并不需要卖惨，描述事实即可——比如偶尔他也会想奖励自己一瓶饮料，但他不敢碰学校小卖部最右边那台自动售货机，因为那台机器有毛病，如果卡住了，就意味着他半天的生活费打了水漂。

    这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也不是刻意的突出苦难，这是他的生活。

    他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那些人也会像安慰孩子那样，告诉他别怕，未来是光明的。从无例外。

    ……

    有一天他在学校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生。

    身形修长，穿着讲究。站在那台常常出毛病的饮料机面前，朝里边投下三个币。

    那台机器不出意外的卡住了，饮料在出口前边要掉不掉的。对方在饮料机前站了一会，用第二瓶饮料砸下了之前那瓶，然后拿着两瓶饮料走了。

    之后他又在食堂的窗口碰见了男生。

    那个窗口的阿姨很热情，饭菜给的比别人要多，在这里打饭，林野能吃的很饱。

    他看见男生在这里要了一份饭。

    他开始跟着男生，看他走过自己笔下的无人小亭子——在那里吃中午剩了一半的饭菜他会更加自在；还有围墙边的野毛桃树，看男生面无表情吃了一个极其酸涩的毛桃。

    林野那时还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

    他想了想，跑回了教室，赶在男生离开之前跑到了对方面前，喘着气打开了一把伞。

    那把伞的伞骨断了一截。他在信里说，每次下雨都会下意识将它整理地尽可能平整，假装那是一把好伞。

    男生看到了晴天打着雨伞的、可笑的他。

    ……

    人们常说，日子有了盼头，苦也就没那么苦了。

    林野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他的盼头，但现在他坐在昏暗的黑网吧内，脸上在擦汗被蹭上了黑灰，很不光鲜亮丽，可是心底不说是甜的，也是轻松的。

    他和徐耀洋都重生了，那赵锦书呢？

    赵锦书也会重生吗？然后在来看望自己资助的小男孩时吓一跳？

    或者赵锦书只是回到了过去，并没有保留记忆？

    那再好不过了。

    林野仿佛又看见那个大男孩站在自己面前。赵锦书不喜欢笑，总有人觉得他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林野知道他性格很好。赵锦书会把那瓶多了的葡萄汁给他，边喝边问他，想不想出去玩，玩一些他这个年纪应该玩的东西。

    林野会说：“好。”

    赵锦书把他当成拥有遗憾的小孩，他以前是，再遇的时候是，离开的时候也是，但以后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