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第1/1页)

    四十四、

    阿扎里亚斯被掀飞到禁锢贝希摩斯的结界上，白光亮了两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没被电。

    他背靠着结界，摸了摸自己被打断的肋骨，那块诡异地凹陷进去，身上的血浓得让人看不清衣服本来的颜色。

    不过这血不光来自于他，还来自他面前的人。

    “真是条疯狗。”阿扎里亚斯心想。

    他毫不怀疑库恩想要杀掉他，他同样想要杀掉库恩，只不过这份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似乎源于奇怪的理由。

    他从库恩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全貌——他恨自己对于道伊尔的死无动于衷，恨自己把道伊尔叫回去还要审判他。他好像尤其在乎道伊尔的痛苦，甚至超过了在乎自己。

    他对道伊尔的感情什么时候轮到一只恶魔来评判了？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阿扎里亚斯长矛一挑，库恩手腕顺势一转将长矛拦向地面，阿扎里亚斯借力而起，踢向库恩的脖颈将人撂倒。

    他继续追击，反问道：“你以为你救了道伊尔？”

    库恩当然笃信。他从嵽嵲把人带回来，用了百年时间才救活，他捧在手心里的人被天使们轻而易举地召回去，审判后的疤痕现在都没能完全消去，他怎么能不生气。

    阿扎里亚斯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手中枉死者无数，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怨气日日夜夜纠缠着你的灵魂。”他顿了顿，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这样的你能救得了一个天使？”

    他必须要打碎恶魔的自以为是，揭露所有道伊尔未曾诉说过的痛苦，让这只恶魔在消散前明白，他口中的爱是多么不堪一击。

    “你用这怨气救了道伊尔，把你的劫渡给了他，缠绕在他灵魂上的诅咒我用了一天一夜都没烧干净。天使能听到人类的祈愿，你知道吧？可是道伊尔只能听到无尽的痛苦与嘶嚎，这是你赠予他的。”

    阿扎里亚斯看着库恩紧皱的眉头感到嗜血的快意，他清楚他们之间或许是有一点爱的，才能如此轻易地让这一刀直穿心脏。

    “他因为亚历的死受了刺激，你以为他爱你？不，他需要你。他需要有个人接待他无处安放的躁动，只是那人恰好是你罢了。”

    召进来的天火炙烤着库恩，他抿了抿嘴唇，握紧手上的刀，说道：“我不在乎，只要是我就可以。”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该死在这里。和你牵扯上关系的道伊尔被所有天使孤立，他为你挡了太多祸，天使们怀疑他的立场，把他派去极寒之地，让自视甚高的他干打杂的活。”

    阿扎里亚斯咧着嘴，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来一路滑到嘴边，让他即使在笑的时候都显出狰狞的意味来，“我会用你的死救回曾经的道伊尔，很划算吧？”

    库恩闷声说道：“如果天堂不要他，我会带他回地狱。”

    阿扎里亚斯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含血的喉咙发出“嗬哧嗬哧”的笑声，“回地狱？这个只要呼吸就好像要烧穿肺部的地方，你要把他留在这里？”

    他看着库恩不解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原来道伊尔连这个都没告诉你。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地方，你以为你有多少好东西吗？供养一只天使要靠人类的信仰，可他待在你身边只能听到诅咒和谩骂。你的爱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只是因为你恰好钻了空子。”

    库恩顿了顿，被面前紧密的攻势弄得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咽了口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他爱我……道伊尔爱我。”

    阿扎里亚斯像角斗场最终的赢家一样微仰起头，讥诮地说：“你以为而已。”

    他吹出了一声悠扬的哨子，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如有实质的怒吼声离库恩越来越近。

    阿扎里亚斯幻化出一双翅膀飞向高空，眼看着贝希摩斯的尾巴拍断了库恩的脊椎，毫无章法的践踏接踵而来，库恩幻化出后肢，勉力将自己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用刀撑着地，嘴里念着繁复的恶魔语，脚下渐渐形成了一个法阵。

    长矛袭来想要阻止仪式的成型，库恩被刺中后没有丝毫停顿，脚下的法阵越延越广。

    贝希摩斯的数据由维瑟解析过，它是个古怪的生物，在原初依旧能完成魔力的增长，之前幻境中的它还不成气候，而现在的贝希摩斯约等于全盛时期的库恩。

    阿扎里亚斯把他逼到现在，这是祭出来最后的杀招。

    库恩无意识摩擦着手里的弯刀，他吸了口气，胸腔被混浊的空气侵犯时的疼痛逼迫他清醒了些。

    “不能死在这里。”

    脚下窜起的火柱如一道坚硬的墙挡住了撞过来的贝希摩斯，它被烧得痛叫，叫声像无数根银针刺进库恩的脑中。

    他甚至没有余力来抵挡贝希摩斯的声波攻击，脚下的法阵贪婪地吸收着他的鲜血。

    血阵是恶魔天赋的简易版本，在受伤严重时能大幅提高魔力的强度，前提是能活着用出来。

    贝希摩斯虽实力有余，但只凭本能行动，库恩认为自己尚还有一线生机。

    他在贝希摩斯的手底下翻滚，盘算着从洞xue中逃出去的路径，长时间的争斗让他血流得很快，破碎的胸口依稀能窥见惶惶不安的心脏。

    最难缠的依旧是阿扎里亚斯，那人据说是道伊尔教出来的，一招一式即灵活又不显慌乱，把库恩逼得离不开贝希摩斯周围。

    耳边风声渐响，贝希摩斯的尾巴马上要抽到他的腰侧，库恩却不得不先躲刺进他胸口的长矛。

    预想中腰部的疼痛没有袭来，三发箭矢将贝希摩斯的尾巴钉在原地，有一保护罩笼罩了库恩，焕发出柔和的白光，魔力燃烧殆尽前，库恩听到有人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道伊尔落在地上，看着空地上大片的血迹，上面本该瘫倒着一个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他回身望向阿扎里亚斯，绝对意义上的重伤，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是完整的，致命的一刀从胸口一路划向小腹。

    道伊尔跪下来给他治伤，沉痛地问说：“阿扎，他去哪了？”

    阿扎里亚斯略有些慌乱，他朝手腕处镌刻的传送阵看了一眼，问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道伊尔重复道：“库恩呢？你把他传到哪了？”

    阿扎里亚斯听出他的怨恨，压着火说：“他跑哪去了，我怎么知道？”

    道伊尔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那双盛满悲伤的眸子出现在阿扎里亚斯的眼前，他听到道伊尔说：“伤成这样，你气消了吗？如果没有，你还可以等伤好了再和我打一场，只是现在能不能放了库恩？”

    阿扎里亚斯还想反驳，被道伊尔抓住腕子。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和我对着干？我到底要不要向前走，阿扎，你告诉我，我到底要不要放下亚历？”

    阿扎里亚斯愣住，他看到道伊尔猩红一片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在亚历死后，道伊尔第一次对他发火。

    破败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炙热的土地灼烧着阿扎里亚斯的伤口，他蹲坐在地上，舔了舔嘴上的鲜血，弱弱地回说：“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