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切会变好的吧 (第1/1页)

    十岁之前，路遥川和路行攸是父母双全的。

    父母双全，却不一定幸福。事实上，自从生下路行攸之后，他们的父亲因为变故失去了工作，他开始酗酒，花掉的钱只能让他们的母亲来填补这个漏洞，但单单靠母亲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撑起一家四口的吃穿用度，于是他们的父母感情出现了问题。

    他们的爸爸mama天天吵架，声音大架势足，人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本来可以抵些小钱的装饰品都被父母在争吵中砸烂。

    每当这个时候，路遥川就会抱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弟弟坐在角落，捂住他的耳朵。

    路行攸不敢回头看父母吵架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只敢盯着哥哥的面庞。他从哥哥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恐惧，却注视着正在吵架的父母，即使害怕也不移开视线。

    路行攸看见路遥川缩了一下，虽然耳朵被捂住了，但他还是能够猜到，爸爸mama又砸东西了。

    哥哥捧起他的脸，悄悄用口型说：“没事，有哥哥在，不会伤到你的。”他和哥哥换了个位置，路遥川把他圈在角落，用身体挡住他，同时还不忘继续捂住他的耳朵。

    这场闹剧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但只要有哥哥在，路行攸觉得自己似乎就能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必再管外面的吵闹。

    然而下一秒，路行攸看见瓷白的花瓶从远处飞来，“哐”的一声巨响，路行攸害怕地闭上眼，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这时，路行攸才敢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的哥哥愣住了，然后摸了一下后脑勺。

    鲜红的，好多血。

    路遥川摇摇晃晃站起来，蹒跚着走到父母中间，拦住吵得正凶的父母，轻轻说：“爸爸mama不要吵了，我的头好晕。”也许是路遥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声音细如蚊讷，所有人却都听清楚了。

    最后母亲提出离婚，父亲说什么都不愿意，母亲不想和他多说，带路遥川去看病，留父亲和路行攸在家里，这场闹剧以哥哥的轻微脑震荡作结。

    当时路行攸被路遥川护在身后，路遥川背对着父母，可他正对着。他都看到了，看到爸爸打了mama几巴掌，mama被爸爸甩在地上，也撞到了头，一声闷响，显然也撞得不轻。

    爸爸还准备拿花瓶砸她，被mama勉强握住手腕往旁边扔，那花瓶直直冲着自己来，却被哥哥挡住了。

    “砰”，花瓶在空中碎得像烟花。

    是哥哥护住了他。

    明明哥哥也只是大了自己几个月，但他比自己厉害好多好多。或许是拥有这样家庭的孩子本来就比同龄人要更早懂事，但每当有哥哥在，路行攸就会很安心。

    哥哥头上有好多血，鲜红的血触目惊心，而干涸后的褐红色更是犹如罪孽的温床，无限的痛苦在其中滋生发芽。路行攸讨厌血。

    但是这些血本该是由他来流。

    哥哥保护了他，他以后也会保护哥哥。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甚至都无法同时供两个孩子读书，只能路遥川适龄先上，路行攸晚一级。好在路遥川很努力，学习成绩也让父母欣慰，时不时还有些补助金奖学金之类的小钱，勉强可以补贴一下家用。这下带路遥川去看伤，又要花费一笔钱，父亲余气未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在角落里呆住的路行攸。

    头发被无比粗暴地揪住，6岁的路行攸哭着求饶，没有任何效果。

    花瓶和巴掌一个不落地全发泄在路行攸身上，他蜷在地上哭喊，让爸爸不要打了，他疼。

    可是有什么用呢？所以久而久之，他就不喊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哥哥为他挡的那一下有多痛。

    淤青的、撕裂的、迸发的。一道道伤口蜿蜒狰狞地盘虬在路行攸的背上、手臂上、头上。

    但是没有人带他去看医生，也没有人会替他挡下这些。

    他要保护哥哥，不论以什么代价。

    地板冰凉，父亲好像终于发泄完了酒气和怒气，又或者是打累了，总之他歪倒在沙发上打起了鼾。路行攸颤抖着爬起来，默默地把地上的残渣碎片都收拾好了，又跑去洗了个澡，然后蹲在沙发边，盯着父亲那张熟睡的面孔很久很久。

    爸爸好像找到了一个长期的出气筒，不管是喝醉了也好还是什么也好，怨气戾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

    起初还只是趁着他mama带路遥川上学的时候才打骂他，见他不反抗也不告状，只是默默受着，像条听话的弃犬一样连痛都不呼，于是便更加变本加厉。

    等到他们俩都10岁了，这场恐怖的家暴竟然还没有结束。甚至就连路遥川在家的时候父亲也会对路行攸拳脚相向。

    路遥川也许是听到拳rou之间碰撞的闷响，或许是听到路行攸支撑不住被踹倒的时候痛苦的低吟，总之，他哥哥终于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就像他期盼的那样，路遥川又挡在了路行攸身前，用小小的身板护住他，对那个高大恐怖的男人大声道：“爸爸不要打弟弟！”

    男人眉眼间难掩戾气：“再啰嗦我连你一起打！”

    路行攸知道男人是真的能够做得到，他喝醉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但路遥川一点都不害怕，他说：“打啊！”然后背过身子，就像以前那样，搂住路行攸。彼时哥哥要比自己高，他搂住自己之后，自己只能闻到哥哥怀里淡淡的洗衣液香，看不见男人气愤狰狞的面庞。

    路遥川温声对他道：“小攸别看。”

    路行攸虽然已经被揍习惯了，却仍然会害怕，更别说路遥川根本没有被这个男人打过，可他还执着地挡在自己身前，还要保护自己。

    拳脚落在路遥川身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路行攸从路遥川怀里挣脱出来，咬牙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把爸爸推到墙上，眼神有着不属于10岁小孩的阴沉。

    “不准你动哥哥。”

    男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路行攸这副表情，就连打得最狠的时候都没有。他这次收了手，对路行攸的眼神心有余悸。

    他有的时候会疑惑，为什么亲生的骨rou也要被这样残暴的对待？为什么好不容易生下哥哥和自己的母亲会容忍下这个恐怖的男人？

    不管怎样，好在母亲已经提出离婚了。

    他和哥哥，马上就能迎来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