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哥哥比mama更像mama (第1/1页)

    路遥川看着突然爆发的弟弟，一时也呆住了，见爸爸走了之后才稍微回过神来，忙把路行攸拉到身前。

    “你实话跟哥哥说，爸爸是不是一直偷偷打你？”

    路行攸盯着哥哥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关切，好像刚刚被打了的不是路遥川而是他一样。他点点头，反问道：“哥哥，疼不疼？”

    路遥川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路行攸的脑袋：“哥哥没事，你以后躲着爸爸一点，他要是还欺负你就跟哥哥说，哥哥会保护你。”

    路行攸这次没有应答，他也不想让哥哥又为了他平白无故受伤。父亲的脾气喜怒无常，喝醉了酒的人不讲理，没准以后就连路遥川一起打，还不如自己全受下。

    反正无论怎样打，都死不了。

    路行攸低垂下眉眼，轻轻牵住了路遥川的衣摆。

    “哥哥晚上来给你涂药，到时候给哥哥开个门，好吗？”

    “嗯，”路行攸抬眼，哥哥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哥哥比mama更像mama，“谢谢哥哥。”

    自从爸爸失去工作开始酗酒后，家里就靠mama一个人撑着，她比平时更忙了，一个星期七天有六天都在公司住，以前起码还能匀出时间送路遥川上学，后来就让他们自己去上学了。路行攸见不到mama，“母亲”这个形象似乎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淡化了，甚至连mama的脸，他都有些模糊。

    对路行攸和路遥川来说，mama已经变成了一个月只能见四面的人。

    mama都不管他们了。

    家里每天做饭的人变成了路遥川，因为他们俩都在长身体，所以路遥川每天想办法做出营养均衡的菜品，希望能为这个不健康的家庭好歹添一个幸福的表象。

    夜晚，路遥川果然来了，他轻轻叩响了路行攸的房门，拎着脚步溜了进来。

    “爸爸打了你哪里？哥哥看看。”

    他们俩坐在床上，路行攸撩起衣服给哥哥看他的后背。

    刚一映入眼帘，路行攸就听见他哥哥在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青一道紫一道不知道是在哪里撞的，更显眼的是那些血印子，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甚至还刚长rou。

    这些伤疤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尚只有10岁的小孩身上。

    路遥川心疼得要命，拧开一瓶碘酒，安抚道：“小攸忍一忍，涂了药好得快些。”

    碘酒接触到伤口，好像把那时的疼痛放大了无数倍，路行攸忍不住叫痛，他哥哥一边就着棉签慢慢在伤口上沾着，一边轻轻地在涂了碘酒的地方吹气。

    “吹一下是不是没有那么疼了？小攸乖，忍忍就过去了，哥哥轻一点涂，小攸不怕。”

    路行攸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叫出来，背上带血的伤口太多了，他知道哥哥已经很轻了，但还是疼。

    被爸爸打的时候没有这么疼，自己洗澡的时候被热水淋到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疼。

    但被哥哥涂药的时候，这些伤口突然就好疼好疼。

    路行攸忍不住有点想哭，他吸了吸鼻子，却被哥哥察觉到了。

    “小攸哭鼻子啦？痛的伤口都上完药了，接下来只是给你搽点跌打损伤膏，不疼的，小攸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啊，不哭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默默承受一切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只要有人一问起来，委屈就成倍往外涌。

    再怎么坚强毕竟也只有十岁，被人安慰了眼泪就止不住地成串往下掉。

    “好啦好啦，涂完了，小攸来，给哥哥看看哭成什么小花猫样了？”

    路遥川扶着路行攸的肩转过来，反身抽了张纸把路行攸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小心地拥住了他。

    “小攸，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撑着，可以跟哥哥讲的。”路行攸感觉到哥哥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还特意避开了他的伤口。

    从这天之后，爸爸虽然收敛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又开始了，这一次带着哥哥一起打，两个小孩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受着。路遥川原本想和mama讲，但mama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累极了的模样，甚至连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一句，就连最基本的应付都不愿意。

    所以他们只能不吭声，一面期待着mama赶紧处理完离婚的事，一面在夜晚偷偷给对方涂药，互相舔舐伤口。

    暗无天日的每一天里，路行攸最盼着的就是路遥川来给他抹药，虽然疼，但哥哥会给他带一颗糖吃，会安慰他，有的时候会抱着他，还有的时候看他太疼了，还会搂着他一起入睡让他不再害怕。

    哥哥就像给他挖出了一个让他足以透气喘息的洞口，路遥川就是他的救赎，是他的救命稻草。

    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爸爸mama都没有。

    他紧紧揪住路遥川的衣角，路遥川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拽着。

    半晌，小小的声音传来，他轻轻叫了声：“哥哥。”

    路行攸想，要是能一辈子和哥哥一起就好了。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爸爸依旧是死性不改，酗酒家暴。不知道是哪里又触怒了他，他晚上抓着12岁的路遥川的脑袋往墙上撞，动静之大无疑是下了狠手。

    路遥川一阵眩晕，他不知道自己和弟弟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的亲生父亲家暴成这样。或许今天会直接被爸爸打死也说不定。这时，有人猛地推开了房间的门——

    是路行攸。

    同样12岁的路行攸阴鸷地推开门，不清楚从哪里拿了一把刀，直勾勾地盯着酒气熏天的男人。

    “伤害哥哥的人都该死。”

    男人早就意识不清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句话，直挺挺地醉倒在路行攸的脚边。

    但路遥川却是实实在在听到了。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以前被欺负了都不会吭声的弟弟，那么熟悉，又好像是陌生的。

    男人倒下时，路行攸就把目光移向了路遥川。即使亲生父亲就倒在他脚边，路行攸也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对路遥川笑了笑，说：“哥哥别怕，小攸保护你好不好？”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路遥川皱着眉头，终于意识到了。

    正常12岁的小孩是不会这样的，但他的弟弟常年受到父亲的毒打和母亲的冷落，当然已经不能算作是正常小孩。

    路遥川终于意识到他的弟弟心理有问题了。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朝路行攸的方向走，快要摔倒的时候被路行攸稳稳地接住了。

    “小攸，乖，你先回房间，这里交给哥哥收拾，哥哥一会儿就来。”他顺手抱了抱路行攸，如同往常一样的拍了拍弟弟的背。

    路遥川决定要对路行攸更好一点，心理问题再这么发展下去只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要更加保护他的弟弟、关爱他的弟弟。

    路行攸也听了他的话，乖乖回房间了。

    坐回床上，他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无所谓，他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切都是灰暗的，只有和路遥川在一起，他才会觉得一扇窗口被打开，有光照在他身上，好暖和。